“塔吊下永远有冰红茶捡来喝。”
这话听起来新奇又荒诞,不仅如此,坊间传闻过山车下能捡到八宝粥,铁轨旁还能遇上牛肉干。只是塔吊下的冰红茶,大概率是临期货,品质那叫一个飘忽,有时候入口发咸,有时候带着热气,甚至还能喝出石子、虾仁这类奇葩玩意。
在深挖塔吊下为啥总有冰红茶之前,不妨先聊聊一个有意思的话题:世贤对品如的爱究竟有多深?不少人会不假思索地回怼:“出轨渣男,能有啥爱?”但答案特别反直觉——他爱得深沉,只要瞅见有人穿着品如的衣服,立马歪嘴一笑,凑过去热聊。
同样,他也难以抗拒“茶”的诱惑。
冰红茶能火几十年,诀窍就在于它深谙大众喜好:纯不纯、正不正宗无所谓,只要甜得够劲、爽得利落、刺激味蕾,就像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偏爱密码,让人欲罢不能。
把时间拨回上世纪90年代中期,彼时大众还没遭受如今这般糖弹密集轰炸,对甜爽口感的追逐直白又热切,在消费市场里,钱就是话语权。
率先捕捉到商机的是统一,1995年,它将冰红茶概念引入大众视线,康师傅紧跟其后,推出盒装与瓶装产品,在饮料赛道上一路狂飙。
虽说本质上,二者都是围绕柠檬红茶做拓展,但在市场上的厮杀堪称白热化。
当时,塑料饮料瓶制造技术成熟,带来一个史诗级机遇,饮料生产成本直线跳水,要知道以前瓶子可比里头的液体还金贵。瓶装茶市场借此东风,迎来爆发式增长,年增速高达200%-300%。
康师傅和统一堪称饮料界的“拼命三郎”,打个比方,如果比作校园竞争,他俩就是稳占年级前两名的学霸,为了压对方一头,无所不用。你熬夜苦学数学,我就早起狂背单词;你优秀到让校长卖房发奖学金,我这边系主任敢裸贷争直博名额;你爸烧奖状取暖,我妈用奖牌反光照明。到了冰红茶领域,竞争更是白热化。
先看产品研发,为了打造极致甜爽体验,两家都使出浑身解数。统一火力全开,蔗糖、代糖齐上阵,看得胰岛素都得惊叹;康师傅则另辟蹊径,加点食盐,让舌尖味觉感受器更敏锐,甜味加倍。
那时还没流行弯弯绕绕的营销噱头,一心扑在口感打磨上。
有人或许好奇,为啥市面上冰红茶多是柠檬味?咋不见草莓、苹果味,甚至奇葩如韭菜鸡蛋味?奥秘就在柠檬酸和柠檬酸钠里,二者联手把冰红茶变成稳定又防腐、酸味撩人的缓冲液,细菌进来都得挨“揍”,消费者也被这股酸劲拿捏得死死的,统一、康师傅就在这市场上各展拳脚,战况激烈。
产品设计还讲点科学规矩,可渠道推广上,他俩彻底“撕破脸”。
早在方便面大战时期,两家就把销售网络铺向三四线城市与乡镇,农村这片广阔天地成了真正的“修罗场”。渠道推广场面堪称魔幻,可口可乐地推刚贴好冰柜广告,娃哈哈地推立马跟上覆盖;接着统一接力,换上自家海报;随后康师傅杀到,一番折腾,墙皮都薄了几寸,好好的墙面从精装变毛坯。
到后来,大家直接给终端商户换招牌、送冰箱、送雨棚,全力抢占地盘。康师傅尤其执着,跟终端承诺,足量进货就有返利,包装壳还能换钱。
2001年7月,广州市场爆发“衣柜大战”。
康师傅地推对小卖部老板放话:只要卖自家冰红茶,不卖娃哈哈的,每年白送至少十箱,还帮忙用自家货换掉店里娃哈哈产品,天天上门磨,直到老板松口。哪怕老板顾虑娃哈哈断货,康师傅也有对策:“都发到郊区小店了,它一个杭州品牌,在广东漂十年,也该退场了。”
就这气势,别说娃哈哈,当时广东不少城市里的可口、百事都只能乖乖认怂。统一也没闲着,在混战里疯狂输出。
起初,大家在容量上暗暗较劲,偷偷加量不加价,你从480毫升加到490毫升,我直接干到500毫升。接着,统一甩出“再来一瓶”的王炸,把整个行业搅得翻天覆地。
一开始,中奖率也就百分之几到十几,小店店主还藏瓶盖,实际兑奖率仅50%左右。但两家越卷越猛,你7%,我就17%,最后康师傅飙升到40%。产能拉满,销量飙升,利润却被压到谷底,终端商家叫苦不迭,消费者血糖也跟着起飞。
而且这里面有漏洞,中奖瓶盖生产环节稍有差池,就可能整批高概率中奖,还有看瓶盖螺纹猜奖的说法。如此一来,冰红茶均价被拉低,小厂纷纷出局,连康师傅都陷入兑奖困境,甚至出现用统一冰红茶当自家奖品的荒唐事。
一番混战下来,市场只剩康师傅和统一两大巨头,其他小品牌瑟瑟发抖。康师傅早在20年前就能将全国细分为1500个区域,每2-3周完成一次铺货,凭借超高周转率,在这些年提升13倍,抢到行业头把交椅,不过那段黄金时代也逐渐落幕。
四块钱一升的冰红茶,没气泡,夏天能敞开灌,不打嗝,胃和嗓子眼都透着痛快,酸酸甜甜超开胃。
茶叶加了糖,把身体细胞伺候得舒舒服服,可对如今的中年人来说,这糖分就是“甜蜜炸弹”,一看配料表,再瞅体检报告,心里就得“咯噔”一下。
但年轻时,一瓶冰红茶下肚,浑身都是劲。看着校园歌手大赛,身边新起的楼盘,手里攥着“再来一瓶”的瓶盖,感觉未来一片灿烂,好事都在赶来的路上。天南海北、城乡各处、夜宵摊、宿舍、KTV,冰红茶无处不在,哪怕喝多吐了,那股凉爽还留在嘴里。
青春懵懂又天真,带着傻气的乐观,现在看挺蠢,却又无比美好。
为啥塔吊下总有冰红茶?大太阳下,塔吊高耸,爬上爬下麻烦,要是上去一趟只能带一种饮料,年轻小伙大概率就选它。
冰红茶含茶能提神、爽口、补充体力,比矿泉水有滋味;价格亲民,一升装才几块钱,瓶子设计得好拿;喝完还能二次利用,装上常温茶。
有时候项目部担心工人中暑,就买几包冰红茶发下去,哪怕是盗版,瞅着瓶身假明星,也能勾起用山寨机听歌的青春记忆,真假似乎没那么重要。
冰红茶跟着泡面、火腿肠这些老搭档,闯荡四方,陪着大家为生活奔波。
冰红茶并非传统纯茶,用茶粉或廉价茶叶泡出大量茶水,这些茶叶来自同一片田,最后却在冰红茶里各奔东西,就像毕业后的我们散落天涯。
被喝进喉咙后,空瓶子又装上人体的常温茶,循环往复,恰似许多土木人,盖了无数房子,自己却难在大城市安家,满是荒诞感。可青春本就荒唐,人生亦如此。
唯有热爱生活的人,才需冰红茶镇住那腔难凉的热血,那高糖高酸带来的莽劲,一旦上头,谁都拦不住。
眨眼间,青春溜走,冰红茶喝干扔远,等着新路人捡起、把玩,或是被粉碎重塑,又或是重回老路,埋入地底,不过那都是后话。
拧开瓶盖那一刻,当下的光,只属于冰红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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