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工资单上的数字》

　　老张盯着工资单上的数字，已经看了足足十分钟。那串数字仿佛被施了魔法，越看越模糊，越看越陌生。他摘下眼镜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，又戴上眼镜重新确认了一遍——没错，还是那个数。

　　办公室的空调呼呼地吹着，他却觉得后背发凉。这个月的房贷、孩子的补习费、老丈人的医药费，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胸口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，又想起医生说要戒烟，只好作罢。

　　"老张，发工资了？"隔壁工位的小王探过头来，"这个月绩效怎么样？"

　　老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，把工资单折起来塞进抽屉："还行吧，跟以前差不多。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
　　下班回家的路上，老张特意绕道去了趟菜市场。妻子最爱吃的那家卤味店还开着，他站在橱窗前犹豫了很久，最后还是只买了半斤猪头肉。路过水果摊时，他看着那些红艳艳的草莓，想起女儿前几天说想吃，可一问价格，又默默地走开了。

　　推开家门的时候，妻子正在厨房忙活。油烟机轰轰地响着，掩盖了她的一声轻咳。老张放下包，想去帮忙，却被妻子赶了出来："你去辅导女儿写作业吧，这里油烟大。"

　　女儿的房间亮着台灯，她正趴在书桌前写作业。老张站在门口，看着女儿瘦小的背影，突然觉得鼻子一酸。女儿今年初三了，正是关键的时候，可他们连个好点的补习班都报不起。

　　"爸，你回来了？"女儿转过头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，"我今天数学考了95分呢！"

　　老张走过去，摸了摸女儿的头："真棒。"他的手指触到女儿发间，发现她又长高了些，校服的袖子已经有些短了。

　　晚饭时，妻子说起楼下新开了家培训机构，听说效果不错。老张扒拉着碗里的饭，含糊地应着。他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，可这个月的工资，除去必要的开支，已经所剩无几了。

　　夜里，老张躺在床上，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声，却怎么也睡不着。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，走到阳台上。月光冷冷地洒在地上，他摸出那包一直没抽的烟，在手里转来转去。

　　远处的高楼上，还有零星的灯光亮着。老张知道，那些亮着的窗户里，一定也有像他一样的人，在为生活发愁，为未来担忧。他望着那些灯光，突然觉得很累，累得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老张照常挤着地铁去上班。地铁里挤满了和他一样面无表情的人，大家都低着头，看着手机，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忘记生活的重压。

　　到了公司，老张打开电脑，开始处理堆积的邮件。屏幕上的数字和报表让他头晕目眩，可他不得不打起精神，因为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项目汇报。

　　午饭时间，老张端着饭盒坐在茶水间。隔壁部门的老李凑过来，神秘兮兮地说："听说公司要裁员了，你知道吗？"

　　老张的手抖了一下，筷子差点掉在地上。他强装镇定地问："真的假的？"

　　"我也是听说的，"老李压低声音，"现在经济不景气，好多公司都在裁员。咱们这种老员工，工资高，最危险了。"

　　老张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，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他想起房贷还有二十年要还，想起女儿马上就要上高中，想起妻子日渐憔悴的脸......

　　下午的项目汇报，老张发挥得并不好。他站在投影仪前，看着下面领导们严肃的脸，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，在表演一场注定失败的戏。汇报结束后，领导把他叫到办公室，语重心长地说："老张啊，你这个项目做得不够用心啊。"

　　老张低着头，不停地道歉。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，衬衫紧紧地贴在皮肤上，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
　　下班后，老张没有直接回家。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，路过一家彩票店时，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。看着那些五彩缤纷的彩票，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沉迷于此——生活太苦了，总得给自己一点希望，哪怕那希望渺茫得像天上的星星。

　　他掏出钱包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，买了几注彩票。走出彩票店时，他抬头看了看天，发现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。老张突然笑了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他知道，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，他还是要继续这样的生活，继续在工资单的数字里挣扎。

　　但至少今晚，他还可以做一个美梦，梦见自己中了彩票，梦见女儿考上了好学校，梦见妻子不用再那么辛苦，梦见自己终于可以挺直腰板，不再为钱发愁......

shicai05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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