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，你说，十八年前那个孩子，会不会就是我？”
小芸的话像一颗石子，扑通一声落进我的心湖，荡起一圈圈涟漪。
我盯着她手里的那块玉佩，心里猛地一沉，那块月牙形的玉我再熟悉不过。
一模一样的玉佩，我还藏着一块，就在柜子里。
“你……你从哪找到的？”
我的声音有些发颤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嗓子。
“垃圾桶旁边捡到的。”
她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不安，盯着我不放，“妈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我盯着那玉，脑袋里嗡嗡作响，仿佛被拉回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清晨。
那是2005年，腊月初八，天冷得刺骨，路上的雪踩上去嘎吱作响。
我是个扫大街的，那天凌晨四点多，天还没亮，我就推着扫帚出门了。
街上空荡荡的，风刮得脸生疼，偶尔有几辆车呼啸而过，车灯一闪，路边的积雪像洒了金粉一样闪光。
刚扫到一条巷子口，我突然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。
声音不大，断断续续的，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。
“谁家孩子哭得这么凄惨？”
我嘀咕了一句，顺着声音走过去，巷子里光线昏暗，垃圾堆旁散发着一股混着霉味的酸臭味。
一个纸箱扔在垃圾堆旁边，纸箱上盖着一件旧棉衣，破破烂烂的。
我走近一看，棉衣下面露出一只小小的手。
我的心猛地一颤，赶紧掀开棉衣，果然，纸箱里躺着一个婴儿。
她脸冻得通红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身上只裹了一层薄布。
“我的天，这谁家这么狠心！”
我抱起孩子，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她的小手紧紧攥着一块玉佩，嫩红的小指头微微颤着。
那玉佩是月牙形的，摸上去温润光滑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。
四下里没人，我喊了几声：“谁家的孩子啊？”
可周围只有风呜呜地刮着，像是替她哭。
我咬了咬牙，把孩子紧紧抱进怀里，用外套裹住她，推起扫帚往家赶。
一路上，风夹着雪花扑在脸上，冷得生疼。
我的脑袋像炸了一样，一会儿想着这孩子怎么来，一会儿又想着我该怎么办。
家里已经够难了，我一个寡妇，丈夫早些年出车祸走了，留下一个六岁的儿子小海，全靠我扫大街的工资养活。
再多一个孩子，我怎么养啊？
可看着怀里这个小不点，我就是下不了手把她丢回去。
回到家，我赶紧把孩子放在炕上，用热水擦了擦她的小脸，又翻出小海小时候的旧衣服给她换上。
小海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，迷迷糊糊地问：“妈，这是谁啊？”
“你的小妹妹。”
我挤出一个笑，心里却酸得不行。
“真的是妹妹？”
小海一下子清醒了，围着炕转来转去，满脸兴奋。
“妈，我以后帮你照顾妹妹，她饿了我喂她！”
“傻孩子，你还小呢！”
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，我心里又暖又酸。
第二天，我抱着孩子去了派出所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。
警察登记了信息，说：“先把孩子留在你家，等找到她的父母再说。”
可这一等，就是半年。
半年后，派出所通知我去一趟，说孩子没人认领，问我愿不愿意送福利院。
我看着怀里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，心里一阵刺痛。
送福利院？她哭了怎么办？饿了怎么办？
她已经叫我妈了，我怎么舍得？
“我……我愿意养她。”
我咬了咬牙，签下了收养协议。
从那以后，这孩子就是我的小芸了。
小芸从小懂事，长得也漂亮，跟她哥感情特别好。
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，但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。
可村里人却不这么想。
“卢桂花，你家日子都快揭不开锅了，还捡个孩子回来养，你脑子是不是坏了？”
“谁知道这孩子是哪来的？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事儿，以后拖累你们家可咋办？”
每次听到这些话，我都当没听见。
我告诉自己，小芸是个好孩子，她不该被这样议论。
只要我对得起她，我不怕。
可有时候，连家里人也不理解。
有一年，小芸刚上小学，冬天的鞋子破了，我没钱给她买新的，就从小海的鞋里拆了些布给她补。
小海看见了，嘟着嘴问：“妈，为什么妹妹有新鞋，我没有？”
“她是女孩，鞋子破了会冻脚。”
我解释着，心里却难受得不行。
“可是她又不是咱家亲生的啊……”
小海低声嘟囔了一句。
“啪！”
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，吼道：“她不是亲生的，她就不是你妹妹了？小海，你记住，咱家再穷，也不能亏待小芸！”
小海被我吓了一跳，低着头不吭声了。
从那以后，他再也没说过这样的话。
可事情还是瞒不住。
小芸十六岁那年，有一天，她忽然问我：“妈，我是不是你亲生的？”
我愣了一下，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。
她看着我，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不安。
“傻丫头，你怎么会这么问？”
我努力笑着，心里却慌得不行。
“同学说我跟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……”
她低着头，声音越来越小。
我叹了口气，把她搂进怀里：“小芸，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，但你永远是我的女儿。”
她抬起头，眼圈红了：“妈，我不会离开你。”
听到这话，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可我知道，这事儿迟早瞒不住。
果然，两年后，事情来了。
那天早上，我在扫街时，路边的垃圾桶旁发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。
盒子里放着五根金条，还有一封信。
信上写着：“谢谢您救了小芸，等我处理好一切，我会来见她。”
看到这封信，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。
小芸的亲生父母还活着？
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在我家？
从那天起，我开始留意每天来丢垃圾的人。
终于有一天，我发现一个男人，穿着普通的外套，手里提着垃圾袋，丢完垃圾就匆匆离开了。
我跟了上去，发现他进了街边一家汽修店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走了进去，问老板：“刚才那个男人是你们的员工吗？”
老板点点头：“是啊，他叫张志成，刚来不久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一直在汽修店附近转悠，终于等到一个机会。
那天，他一个人坐在门口抽烟，我鼓起勇气走过去问：“你是不是认识小芸？”
他愣了一下，手里的烟头差点掉下来，低头沉默了很久，才缓缓开口：“她……是我女儿。”
张志成告诉我，当年他和妻子因为家里欠了大笔债，实在养不起孩子，才狠心把小芸丢了。
他后来离了婚，这些年一直在外打工，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那个孩子。
“我不敢见她。”
他说这话时，眼圈红了，“我怕她恨我。”
“她不会恨你。”
我叹了口气，“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。”
他摇摇头：“再等等吧，等她再大一点，能接受了，我再去见她。”
回家后，我把金条交给了小芸，告诉她：“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。”
小芸愣住了，眼睛里满是疑惑：“妈，他为什么不来见我？”
“他有他的难处，但他心里是惦记你的。”
小芸沉默了很久，轻声问我：“妈，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他，你会不会怪我？”
“傻孩子，你是我的女儿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，我都支持你。”
后来，小芸考上了大学，临走前，她对我说：“妈，我想好了，等他愿意见我，我就去找他。”
我点点头，心里却酸酸的。
几年后，小芸终于和张志成相认。
他们抱头痛哭，而我站在一旁，默默地流下了眼泪。
“妈，你说，如果那天你没把我抱回家，我会是什么样？”
小芸问。
我笑了笑：“那我这辈子就少了一个这么贴心的女儿。”
她扑到我怀里，眼里满是泪，而我的心，却是满满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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